那还是在民国时期,曾祖父去湖南岳阳去跑生意。这岳阳有个幕阜镇,自古有武术之乡的美名。相传晋代丞相葛洪辞官后隐居于此,受虎蛇相斗启发,创立了葛门武功,后称之为幕阜派,在武林中独树一帜。
幕阜镇上每月初三都有大集,每逢大集,十分热闹。这天正是庙会,大集加上庙会更是人山人海,热闹非凡。
曾祖父初到此处,也想见识一下当地的风土人情,便于中午去逛庙会,走在街上,只见前边来了个年轻后生,手拿一根长木棍,边走边舞,如处无人之境,吓得来往行人四面躲避,街上一时大乱。
曾祖父见这后生走路东倒西歪,认为是喝酒过量,在街上撒酒疯,于是就走上前去伸手抓住了长木棍,说道:“后生家,舞棍弄拳应到空地上去,这街上……”
谁知他话没说完,那年轻后生松开双手,一抱拳说:“朋友,小生在威胜武馆备下一桌酒席,请你赴宴,咱们不见不散啊!”说完扬长而去。
曾祖父愣了,心想:这肯定是个疯子,要不然,我与他互不相识,干嘛请我客?
他摇摇头正想转身走,一个中年人拦住曾祖父说:“老哥,你是外乡人吧?”
曾祖父说:“对,我是初到此地,老弟有何见教?”
“你知道刚才那个请你赴宴的是什么人吗?”
“不就是一个疯子么?”
“他可不是疯子,他是威胜武馆的少东家,名叫谭五,他有四个大哥,个个武艺高强,四个媳妇也是身怀绝技。这个谭五最是刁蛮好斗。自称为‘天下无敌’,打遍岳阳无敌手,但他们家里财大气粗,都有一身本事,谁也不敢招惹他们。这谭五没事来就在街上舞棍子,一来摆威风,二则寻找对手。谁要是接了他手里的棍子,他就要跟谁比武。所以说,他今天请你赴宴是假,要同你比个高低是真。现在你想一走了之,那是不可能的,要知道这看城门的都是他家的亲戚。”
曾祖父一听急了:“这可咋办,我又不会武功,再说也年纪一大把了,怎么能打得过他?我惹不起还躲不起吗,我现在就走。”
中年人说:“你走不了,既凡是抓了谭五棍子的,你走到天涯海角他也要把你追回来。你要想走,要么赶快上门求情,讲几句好话,要么就上门和他较量一番,让他把你打趴下为止。”
曾祖父叹了口气:“早知这样,我去抓他棍子干嘛!多谢指点,我这就去。”
曾祖父告别了中年人,打听了威胜武馆位置,便直奔威胜武馆而去。
曾祖父失魂落魄,一边低着头走路,一边寻思着如何给谭五赔礼道歉。没承想一头撞在一个人的货担上。
只听“哗拉”一声,那货担被撞翻在地,货担里都是瓷碟瓷碗,几个碗碟摔在地上打了个粉碎。曾祖父连忙扶住货担给挑货担的人赔不是,说着掏出一把钱来塞给挑担人:“对不起,我你损失我来赔。你看够不够。”
挑担人没发火,而是和颜悦色地问:“没事没事。我看你行色匆忙,像有什么急事?”
“唉——”曾祖父叹了口气,把刚才遇到的事从头讲了一遍。
挑担人听完笑了,说:“这有啥好急的?不就吃一顿饭吗,我这人就喜欢吃,你带我去,这损失就不用你赔了。”
“老弟,我这可不是去吃饭的,是要去比武的。”
“比武就比武,怕啥!我这人就喜欢比武,这样吧,你不是不会功夫吗?你就把我当你的徒弟,一切由我对付,你只管吃喝就是。”
就这样,曾祖父带着挑担人一道来到威胜武馆。只见武馆门前站着几名袒胸露背的彪形大汉,见到曾祖父来了,把拳一拱:“你可是上门切磋的?”
“是,是。”
一名大汉向旁边一让:“少爷等候多时了,请。”
曾祖父走进大门,跟着一名大汉来到客厅。抬头一看,只见大厅正中摆着一张八仙桌,桌子三面放着木凳,而上首客座是一把太师椅。这太师椅的四条腿是四把钢刀,中间还有一把。五把钢刀组成了梅花形,而且刀尖全部朝上。
一个大汉手指太师椅对曾祖父说:“请上坐。”
曾祖父哪里见过这等情景,脸上的汗就下来了。他后边那名挑担人抢前一步说:“师傅,每次作客,你都坐上座,今天就让我坐一次吧。”
说着,他两步走到太师椅前,把身子一转,,马步一扎,稳稳当当地坐到了太师椅上,并说:“师傅,你请坐。”
曾祖父擦了擦头上的汗,吁了口气,坐到了旁边木凳子上。
他刚坐定,只听一声吆喝:“上茶啦——!”
只见一个身穿旗袍的女人一手托着两个漆盘,一个盘上边摆着四杯茶。她来到桌边,两脚一踮,跃起一丈多高,将手中的茶盘放在了房梁上,然后落地站定,说:“客人,请用茶。”
将茶具放到梁上,叫人用茶,这不是开玩笑吗?可这难不倒挑担人,只见他双腿稍一使劲,蹿上去一丈多高。右手一扫,将茶盘连同茶水托在手中,接着身子轻轻落到地上,左手一抖,又将茶盘平平稳稳地放到桌上,滴水不洒。
挑担人的这一手将在场的人全镇住了,那女人把手一拱:“好功夫!客人请稍等。”一阵风跑出去了。
片刻,外边走进一人,正是那个在街上舞棍的谭五,谭五一进门先是作了个缉:“两位驾到,有失远迎,听说你们好轻功,这屋内空间有限,施展不开,请到院内比试一二。”
曾祖父和挑担人跟着谭五来到了后院。只见后院周围全是兵器架,架子上十八般兵器琳琅满目,地上摆着石锁、石球等练功用的器械,四周男男女女站了十几人。
曾祖父心里没底,看这架势,势必有一场恶斗,曾祖父怯怯地问挑担人:“你行么?”
挑担人淡然一笑:“师傅,你一百个放心,他是‘天下无敌’,我是“无敌天下’!”
那谭五来到一块石桌边,只见石桌上担着十几块青砖,谭五对曾祖父和挑担人说:“咱们先文比,然后再武比,如果你们文比过不了,就给我磕三个响头,交上一百块银元,给我从这里滚蛋!”
只见谭五把外氅一甩,只穿了件无袖的对襟坎肩,露出了满是肌肉疙瘩的臂膀。
谭五马步站立,双手捧在腹前,将丹田之气运至双掌,大喊一声,右掌向青砖劈了下去。
只听“咔嚓”一声,那十几块青砖被他硬生生劈成了两半。
然后,谭五又抓起石桌上一块鹅卵石,一用力,那鹅卵石竟然被他捏成了粉末。
在场的人都齐声喝彩。
曾祖父更是吹嘘不已,为挑担人捏了把汗。再看挑担人,一点也没有惊慌,仍是面色如常,只见他点了点头,然后往旁边一个石凳上一坐,只听“咔嚓”一声,那石凳子成了三段。
“你们家的石头如何这等松软?”
挑担人见场边有个石磙,便把脚蹬在上边假装提鞋,抬起左脚往上一踏,石磙又碎成了好几块。
“这石头年久朽了吧?”挑担人说着拿起了兵器架旁一柄铁锤说:“这铁家伙应该比石头要硬一些吧。”
这铁锤虽然只有拳头大小,但也有二十多斤重,只见挑担人两手一撅,“咔吧”一声,锤柄就被折断了。
挑担人两手将锤头一夹,那锤头竟然成了一个铁饼!
挑担人把铁饼竟然掰成小块,放到嘴里“咯吱咯吱”嚼了起来,边嚼边说:“这点心不错。”
这一来,在场的人都傻了眼,此时,谭老大、谭老二、谭老三、谭老四连同谭家的老爷子谭大刀都来到了院子里,他们见到挑担人如此惊人的本事都大吃一惊。
谭大刀连忙出场,对挑担人抱拳施礼:“这位英雄堪称武林高手,请你高抬贵手,这比武就免了吧。我儿子有什么礼数不到的地方,还望多多包涵。”
挑担人指了指我曾祖父说:“不是他得罪了我,是得罪了我的师父。”
谭大刀一听连忙向我曾祖父作揖:“大人不计小人过,我家里小五生性顽劣,有得罪之处还望多多海涵。”说完就将曾祖父和挑担人拉进客厅,设宴招待,并让他的五个儿子来作陪。谭五全没了先前的趾高气昂,垂头丧气不再言语。方才那个在厅堂内显示轻功的正是谭五的媳妇,也上前来替谭五向挑担人陪不是。
酒过三巡之后,挑担人话也多起来了。他对谭家人说:“实话跟大家说,我和这位老哥非师徒关系,他对武功一窍不通,而且素不相识。今天在街上,谭少爷持棍在街上横行,我也看在眼里,老哥受到难为,我也看在眼里,因此我就挑着担子故意与他相撞,目的是跟他同来,刹刹你们的傲气。你们威胜武馆我早有耳闻,前身乃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威胜镖局,这谭家的六十四手软硬功也是一绝,但须知山外有山,人外有人,持强斗狠也可是武林中的大忌啊。”说得谭五低下了头,闷声不响,谭大刀则连连说好话。
酒后,挑担人与曾祖父告辞谭家,谭家一直相送到门外,并以厚礼相赠,挑担人一概拒绝。
谭家人又问挑担人名姓,挑担人笑了笑只说了八个字:“四海为家,无名无姓。”
挑担人离开威胜武馆二里地,才对曾祖父说:“这威胜武馆的谭五全不似他爹,是个顽劣后生,骄纵惯了,今后遇到这种人,不要招惹,远离便是。”
曾祖父非常感激挑担人为自己解困,问挑担人姓名,家住何处,挑担人只说了句:“路见不平拨刀、相助乃本分之事,何必留名?”说罢就飘然而去。
自此,谭五再也不敢自持武艺,横行街头了。
曾祖父从岳阳回来,向家人讲述了这段故事。爷爷在世的时候,父亲还听他讲过这段故事,但我认为曾祖父是夸张了,到现在我都不信世上有功夫那么好的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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